“真巧啊,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述哥呢。”来人穿着十分的时尚,米色的藤蔓金丝雀印花上衣和黑白几何图案印花哈伦裤,一头银发有几缕挑染成了红色,耳朵上带着夸张的黑猫耳饰,一身色彩冲击性强烈的搭配,看起来十分非主流,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嘻哈风味十足,一点都不怪异。他长着一张漂亮到近乎妩媚的脸,圆眼俏鼻,正是时下流行的略女相的妖孽男类型。

“啊,这位是嘉奕然先生?久仰大名,我是林昭洋。”林昭洋好像才看到嘉奕然,语气略显敷衍的问了好,接着又看着林述,热情的说,“我和队友也过来吃饭,林哥要不和我们一起?最近公司打算让我们进军影视圈,林哥给我们讲讲拍戏的事情呗。”

“想必公司已经给你们安排了指导老师了吧。”林述客气的笑道,“我就不班门弄斧了。”

“老师哪里有……”

“抱歉。”嘉奕然开口打断他的话,“我和述哥在讨论公事,恐怕不能和几位一起用餐了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林昭洋立刻一脸的失望,但还是有些期望的看着林述。

“今天真的不行,对不起了。”林述依旧是客气的微笑,“你的队友好像在等你,我就不耽误你了。”

“那不是耽误啊。”林昭洋鼓着脸,小声嘟囔道,忽然想起什么,从挎包里掏出一张cd递给林述,“这是我新出的solo专辑,收录了三首歌,述哥不嫌弃的话,拿回去听听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林述接过专辑,看着林昭洋水汪汪的大眼睛,心中还是有些不忍,加上一句,“我之前听电台放过,很好听。”

“真的吗?”林昭洋灿烂的笑了起来,清纯可爱,看得餐厅的其他女食客心中都咕嘟咕嘟的泛滥出浓浓的母爱,“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,述哥,下次我请你吃饭啊。”

然而林述只是微微笑着,并不言语。

林昭洋一步三回头的回到朋友身边,友人立刻用手肘推了他一下:“抱大腿去啦?动作挺快的嘛。”

“谁想抱那个洋鬼子的腿啊,我给他砍了还差不多。”林昭洋板着脸说,又回头看了眼林述那桌,却看到林述已经坐了下来,继续和嘉奕然凑近了小声地说着什么,不甘心的咬住下唇,跟着大家去了餐厅的另一头。

嘉奕然比林昭洋的友人看得更清楚,等他们走远了,这才问林述道:“那位是?”

“中韩合作推出的亚洲知名偶像团体fom,听说过吗?”林述说,“他就是其中的一员,人气一直排在九个队员中的前三。”

“我不是问这个。”嘉奕然说,“他跟你是什么关系?”

林述身体一僵,随即苦笑道:“眼光这么敏锐?”

嘉奕然呼吸一滞,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:“他、他是你前男友?”

“你怎么想到那儿去了!”林述心里再不舒服,都被嘉奕然这一瞬间的犯二逗得烟消云散了,“他是我……”林述顿了顿,“他是我弟弟,同父异母。”

嘉奕然立刻瞪大了眼睛。

林述的父母在他不记事的时候就离婚了,理由很简单,林父觉得两人不合适。林父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,正打算攻读博士学位,而林母只是个高中毕业生,两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南辕北辙,精神层面也已经拉开了有如鸿沟的距离,对于林父来说,这场婚姻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了。

没有太多渣男抛妻,小三逼宫,哭天抢地的戏码,两人十分痛快的离了婚,林母带着林述留在原籍,而林父来到北京。此后的赡养费林父也没有少给,只是除了金钱,不再负其他的责任,林述一年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见过他一面。

或许是因为不想被前夫看不起,林母才会看那么多书,学历无法追赶,至少内涵和思想上,不能落后太多。

后来林父在林述九岁的时候再婚,十岁的时候给他添了个弟弟,当成心肝宝贝似的疼爱。为此林述深受打击。父亲没有再婚,他还能假装他们是一家人,毕竟也有同学的父母因为工作领地分居,一年难得见上一面,没有生孩子,他还能假装父亲冷淡的态度是因为性格或者不善表达,然而当他看到父亲是如何疼爱弟弟的时候,他终于明白,自己的幻想,都只能是幻想而已。

林述不肯再和林父见面,而林父也顺水推舟,自此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,如果不是每个月还有钱打进林母的账户,林述会觉得林父已经忘了他们的存在。

或许已经忘了,那只是提前约好的定时汇款而已。然而林述也不想怪他,原本就没有感情,何谈爱恨。他不怪林父离婚,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做出的承诺将来不会改变,况且他们原本也不是自由恋爱,婚姻是一辈子的事,不合适的人勉强磨合一辈子,只能变成仇敌。林述只是介怀他这般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孩子,只是想想对方好歹也给了钱,自己也不爱他,将来不会为他养老送终,怕是死了也不会流一滴眼泪,也便罢了。

然而奇怪的是,林父和他的新妻子生的孩子林昭洋,却非常喜欢林述。林述怀疑或许是林昭洋发现自己的存在后,林父的新妻子为了安慰他,把自己说得很可怜,因为自林述来北京上学后,刚上小学的林昭洋总是跑到学校里来找他玩。林述不喜欢父亲一家,但作为成年人,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孩子不管,要么送他回家,要么默许他跟在自己身边。

林述其实并不想看到林昭洋,这孩子一看就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,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都不曾有过欠缺,带着娇生惯养但是听话的孩子特有的乖巧的娇气,有种全世界无论什么都可以得到的理直气壮的娇憨,以及得不到也无所谓的无忧无虑,和自己比起来,天差地别。

每次看到他,林述都只能想到自己无所依靠而忧心忡忡的童年,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依赖母亲,总是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,然后成为母亲的依靠。这种焦虑并非来自物质的匮乏,林父给钱很爽快,他们从来不缺钱花;这种焦虑源自精神上的无依无靠。能为你撑伞的只是个弱女子,你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庇护在她的羽翼下?

这些心理历程,林述自然没有说给嘉奕然听,他只简单的说了说自家略有些复杂的关系网,最后道:“高中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,非要去当明星,跑去as公司做了练习生,三年前作为fom男团的一员正式出道,现在也是火遍了亚洲的当红巨星了。”

“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吗?”嘉奕然问道。

林述摇了摇头,垂着眼睛看着桌子,道:“当初他要进娱乐圈的时候,我告诉过他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,他保密工作做得不错,至少到现在为止,除了我们两家人,还有你以外,应该没有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弟,连阿兢都不知道。毕竟,”他苦笑了一声,“父亲似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曾经离过婚。这样也好,毕竟万一被人知道了,肯定会大肆炒作。我并不想和他们一家人牵扯上太多的关系。”

桌子上陷入一片沉默。过了一会儿,嘉奕然缓缓的伸出手,握住林述放在桌子上的手。林述抬起头看着他,嘉奕然笑了笑,再一次收紧了手掌。林述忍不住翻过手,也握住他的掌心。

炙热的温度顺着掌心流入,静谧的安慰像是氤氲的潮湿雾气,慢腾腾的包裹出一片令人心安与世隔绝的角落,就好像在这里,他能卸下坚硬的外壳,因为有一双无形的手,能够支撑住他柔软的内里。

又过了一会儿,林述略微挣扎了一下,嘉奕然识趣的松开了他的手。

“其实都已经过去了。”林述有些不自然垂眼望着一边,“已经过了而立之年,都到了可以做别人父亲的年纪,虽然说起往事还会感到有些惆怅,但是那些事情真的早已经被我放下了。”

“伤口虽然愈合了,但是还是有一道伤疤。”嘉奕然轻声道,“我明白那种感觉。”

林述感到胸口一烫,忍不住抬眼望向嘉奕然的眼睛。

“在以前我还在为这样的事情难过的时候,是papa你安慰了我。”嘉奕然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,“现在,轮到我来安慰papa了。虽然晚了点,但是我很高兴,和papa能够在某些事情上产生共鸣,即使是令人不高兴的事。”

这段小小的插曲过后,话题重新回到了要新拍摄的影视作品上,最后嘉奕然拍板做了决定,《舞战》和《御魔剑》两部戏他决定都接了。

而《舞战》的剧本问题,嘉奕然决定请外援,另找编剧来重新梳理剧本。

一个星期后,在一家重庆火锅店的包厢里,林述和《舞战》的主创迎来了嘉奕然找来的外援。

“嘉文影,我堂兄。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哥哥。”嘉奕然向大家介绍这位瘦瘦小小的亚裔男子,“你们可以直接叫他的英文名艾利克斯。”